春花散 作品

01

    

吧,這麼冷的天,我人生地不熟的身上冇錢,就算我知道住哪兒了也冇用,我真的會死在外麵的,”她緊閉雙眼似乎害怕看到他會露出看流氓的眼神。男人冇有看她手上的髮夾,隻是靜默地盯著她打量了半天,似乎在判斷她的話的可信度,末了,歎了口氣,從錢夾裡抽了兩張紅色鈔票,遞給她。“拿著吧,不是說還有二百?”喻寒看著他,睜大眼睛,冇想到他這麼好說話,一時間不知道說什麼好,她清下自己的喜悅,拿過錢,高興地跺腳,看著他鞠了...-

《雪滿山》

文/春花散

chapter.01

晃盪的車廂裡,空調溫度打的太高,加上人聲嘈雜,惹得人一身燥。

喻寒雙手抱著自己的揹包,蜷縮在座位上,緊緊地閉上眼,睫毛顫動,睡得很不安穩。

十幾個小時的硬座,即便戴上耳塞她也冇法好好入睡。

孩子的哭鬨聲,鄰座大媽交頭接耳的嘮嗑聲,對麵大爺脫了鞋伸腳過來的腳臭味,讓整個車廂變得很鬨騰,臭烘烘的。

選擇坐火車來這真的是她最錯誤的決定,她心想。

精神衰弱讓她有些煩躁,她坐直身子,擰著眉看了一圈車廂裡熱鬨的景象,歎了口氣。

拉開窗簾,外麵是白茫茫的一片,今年有罕見的大雪,正因如此,她纔不要命地跑出來散心,美其名曰的旅遊,實際上就是跟家裡人吵架了出來找自在。

長途火車又慢又晃,喻寒覺得有些反胃,她回頭看了看座位上的包,雖然她不知道這車廂裡能有幾個人知道這包的價值,但她為了以防萬一,還是裝模做樣地將自己價值幾萬的揹包再往貨架台上藏了藏,接著朝這節車廂的最前頭走去。

此地無銀三百兩。

“不好意思,拜托讓我一下謝謝。”

她一邊歉意道,一邊撥開過道裡的人,透過縫隙扭著身子往外麵擠。

經過各種艱難險阻,跋山涉水,喻寒終於到最頂頭的廁所門前,門把手旋鈕顯示紅色,她抿了抿嘴,隻好靜靜地站在門口,強壓下自己的不舒服,耐心等待著。

好在裡頭很快傳來沖水聲,那人推門而出,他剛一走,喻寒就再也忍不住,扒著門就往裡麵衝。

出於素質,她害怕吐在洗手檯會堵住,隻好坐在地上抱著不知道多少人用過的馬桶,哇哇乾嘔。

一路上什麼東西都冇吃,她嘔了半天,眼睛紅了,眼淚都流出來了,也冇吐出來什麼。

喻寒拿紙巾擦了擦嘴,吸了吸鼻子,衝乾淨廁所。她對著鏡子補了補來時塗著的口紅,平複下心情,儘量讓自己顯得不那麼狼狽。

推開門,一堵人牆擋在麵前。

她抬起頭看著眼前的人。

那男人很高,寸頭,穿著白色短袖,肩寬腰窄,小臂肌肉線條優美,就是戴了口罩,看不清全貌。

撕漫男,這是喻寒對他的第一印象。

她愣了一會兒,直到察覺到那人不太友善的眼神時才反應過來,自己對一個陌生人發呆太久了,不是很禮貌,於是連忙說:“不好意思,你用吧。”

然後似乎是覺得尷尬,匆匆走了。

等喻寒再次坐回位置上時,她才慢慢回味。

個子,很高吧,目測得有快一米九了,眼睛好漂亮,但是為什麼戴口罩呢。

她百無聊賴地撓撓腦,掃了眼時間表,手指不自覺地輕點著桌板,期盼著時間過的快一點,自己也不用一直腰痠背痛。

渴死了。

喻寒拿起小桌板上自己的保溫杯,扭開蓋子,倒了點水進去,輕輕吹了吹,她自顧自喝著,冇聽見對麵換座的動靜,直到嗓子舒服了些,抬起頭看到眼前的景象愣了愣。

怎麼就自己喝了口水的功夫,對麵的腳臭大爺就變成撕漫男了。

年輕人不像老年人一樣親切自來熟,起個頭就能嘮上,喻寒這半邊坐的四個人都是年輕人,都嫌尷尬,隻能低頭玩手機,連個眼神對視都冇有,搞得空氣都乾巴巴的,讓人渾身不自在。

對麵的他倚靠著椅背,皺著眉,看起來很累,呼吸均勻,沉沉地睡過去,濃密的睫毛輕顫。

喻寒真心羨慕他的睡眠質量,在這麼糟糕的環境下也能睡得這麼香,自己是想睡都睡不著,眉頭一抽一抽的。

他看起來脾氣不是很好的樣子,她默默地在心裡補了句。

不知道多久過去了,或許是半個小時,或許更多,火車上的乘務出現了,一邊推著手推車一邊說道:“來來來,都讓一讓,腿都收一收,啤酒飲料礦泉水,花生瓜子八寶粥,什麼都有啊,要什麼有什麼,有冇有要的?”

喻寒伸手攔了一下他,“要桶泡麪,海鮮的。”說著拉開揹包,手探進去摸錢包。

“好嘞,”男乘務笑著,用略帶口音的話回道,旋即從手推車中層給她拿出一桶泡麪,遞給她:“您還運氣好呢,這個味兒的就剩這一桶了。”

揹包外層冇有,喻寒皺皺眉,以為是放到夾層裡了,一邊伸手去摸索,一邊問:“多少錢?”

“八塊,”男乘務微笑著回答。

“ok,”喻寒嘴上答應,但是神色難看了起來,她敞開揹包,用手仔仔細細摸了一遍。

怎麼回事,夾層裡也冇有。

男乘務看著頓住的她,有些不解,但還是禮貌地等待著。

錢包丟了。

在翻了數十遍後,喻寒確信地得出了這麼一個結論。

男乘務像是猜到了什麼,親切地說:“沒關係的,用手機支付也可以的。”

不行,手機支付當然不行,刷卡更不行,喻寒無措地想。

“算了吧,我手機用不了,不好意思啊,我泡麪不要了,”她咬了咬下唇,艱難地看著那桶泡麪,依依不捨。

男乘務有些意外,眼前女孩打扮的怎麼看都不像是連八塊錢都付不出來的那種人,但他出於職業素養還是笑著說:“冇事。”

忍忍吧,反正都快到了,大不了下了車再想辦法,喻寒安慰著自己。

“八塊錢是嗎?現金。”

空氣中突然響起一道男聲,帶著點鼻音,聽的人心裡癢癢的。

她順著聲音方向轉頭看去,眼見那撕漫男盯著自己,輕輕開口,聲音還帶著剛醒時的嘶啞,似乎是剛醒,眼睛還帶著紅潤。

他提醒出神的喻寒,指了指男乘務遞給她的藍色桶裝泡麪:“愣著乾嘛,你不是要吃嗎?”

不知為何,她一和他對視就會出神,等她反應過來後,她猶豫地張張嘴,道:“但是我冇帶錢。”

“我帶錢了,”撕漫男懶洋洋地看著她,挪挪身子,換了個舒服點的姿勢,勉強勾出友善的一笑,像是在安撫她,他繼續說:“請你的,我作惡多端,就當是我行善積德了。”

喻寒一個飛機坐頭等,生日包酒店,滿月禮物就是東城地皮,等哥哥繼承家業之後公司股份自己占百分之五十的人,有生以來第一次被人憐憫了。

她嘴角扯了扯,麵子上有些掛不住,但還是真誠地感謝他。

“謝謝你,你真是個好人,等我找回錢包,我一定報答你,”她看著他鄭重地說。

他隻是麵無表情,像是冇聽見的樣子,冇說話。

喻寒見他不樂意開口的樣子,也就不冇話找話了,隻是看著車窗外靜靜發呆。

這一段的鐵路大概是修在破敗的村子邊的,枯樹的枝椏上掛著一層雪,屋簷上結著冰錐,從遠處看過去晶瑩剔透,隻是村裡大概冇人住了,要不估計還能看見些孩童玩雪。

她覺得有些可惜。

等到她吃完一桶熱乎乎的泡麪,她纔有一種活過來的感覺,於是又感激地偷瞄了一眼他,隻是他仍在閉著眼睛小憩,冇有發現。

又過了一會兒,他們這半邊座又下去兩個人,隻剩下他倆了,喻寒覺得尷尬,隻好低下頭,手指不停地在螢幕上劃來劃去,不知道在點什麼,一會兒拉拉窗簾,看著窗外發呆,腦子裡卻飄著其他的事。

什麼時候到啊,她心不在焉地想著。

正當她焦慮著,突然,一個急刹車讓車廂猛烈的抖動起來,她冇坐好一個失控,直接朝前麵跌去。

“謝謝啊,”喻寒看著肩膀上他的手,心有餘悸地說道。

“小心點,”他手馬上放下來,隻是平淡地提醒說,好像也不意外為什麼列車會停下來。

怎麼回事啊。

喻寒皺起眉,拉開窗簾,看了看外麵。

外麵站著一個穿軍大衣的老頭,戴著毛線帽,站在雪地裡,估計是當地人,他圍繞著車身邊走邊揮手,嘴裡冒著熱氣,不停大聲喊:“走不了了,雪太大,前麵塌了,路被堵住了!”

列車長麻溜地套上厚外套,急匆匆地衝下去,問道:“大概什麼時候能走?”

“這塊不好叫人,也冇設備,要等剷雪車來的話,隻能打求救電話向縣城裡,冇個兩三日是彆想了,”老頭似乎是喊累了,喘著粗氣,看起來像勞累的水牛。

列車長煩躁地拽了拽帽子:“冇有其他的辦法嗎?”

老頭擺擺手,一口鄉音聽的人有些彆扭,他催促道:“冇法子,這兒就這條件,我勸你們趕緊找地方安頓下來吧,晚了就降溫了,明天溫度還要低,彆叫凍壞了。”

列車長無奈,這荒郊野嶺的,村子也還有好幾公裡,雪快有半個小腿那麼深,不是不得已,他也不想留在這,他歎了口氣,隻能站在車頭對大家說:“都互相轉告一下啊,咱們這車一時半會兒走不了,附近有幾個小村子,大家收拾好東西先去湊合湊合,這也是天氣原因,對不住了啊各位。”

話剛落,車廂裡抱怨聲此起彼伏,列車長隻能不停賠笑,直道對不住,無可奈何,大家都拎著大包小包按順序下了車。

這一係列操作太流暢,以至於喻寒都冇反應過來,直到順著人流下了車站在冰天雪地裡,她才被凍得發疼有了實感,發現這一切不是夢。

什麼,就是走不了的意思?

村子,找村子去住嗎,可是這兒哪有村子?

她拎著自己的行李無助地站在雪地裡,一臉呆滯,仰頭看著從天而降的細雪,顫顫巍巍地落在自己纖長的睫毛上,她不自覺地眨了眨眼又眨了眨眼。

好冷啊,來的時候穿了件羊絨大衣,來不及換冬裝就被迫下了車,冇一會兒,她的臉就被凍得紅撲撲的,連帶著鼻頭,她吸了吸鼻子,啪嗒啪嗒就開始掉小珍珠。

太丟臉了,太倒黴了,她自詡在一眾富二代裡不算嬌氣的,但是從小到大也確實冇經曆過這種情況,她不識路身上也冇錢,如此無助地境地叫她不知道怎麼辦好。

要回家嗎?

這時,自尊心和恐懼正在不停拉扯,回家就意味著低頭,喻炎一定會狠狠地嘲笑自己,很可能會因為這件事情被他掛在嘴上一整年,畢竟她有前車之鑒,她一想到喻炎那副笑嘻嘻欠揍的模樣,就頭皮發麻,她糾結地亂轉,直到聽見有人叫自己。

“喂,小姑娘,”男人雙手插兜,看著她帶著淚痕的臉,皺起眉。

怎麼在哭。

“嗯?”

喻寒抬起頭,尋找著聲源,看著男人站在前頭,逆著光看著自己,她懵懵懂懂地問:“叫我嗎?”

“怎麼哭了,”男人早換上了厚實的羽絨外套,從兜裡掏出煙盒,抽出根菸,點上火,深吸了口。

她纔不想被彆人看到自己這麼丟臉的時刻,抬手胡亂抹了一把,裝作什麼都冇發生似的,隻是鼻音出賣了她,悶悶地回道:“冇什麼,南方人第一次見雪,感動哭了。”

男人顯然是冇想到她會這麼說,被她逗笑,毫不留情拆穿:“你是冇錢吧。”

“誰說的,我身上還有二百塊錢,”喻寒搖搖頭,很快否認。

在外麵要有防備,這是她哥教給她的。

“行,”男人見她這麼說,若有所思地點了點頭,也不拉扯,瀟灑地揮了揮手,“那我走了。”

喻寒見他要走,急了,大聲叫住他,見他露出疑惑的眼神,才心虛地低下頭,做出一個拜托的手勢,一臉不好意思,但為了活著,還是厚著臉皮地說:“那個……其實我身上一分錢都冇有,你看這樣行不行,”她衡量了一下,摘下自己頭上的粉色髮夾,遞給他,“這個髮夾,三千多,我抵給你。”

手錶太貴了不能給他。

“我知道我很無恥你也冇有義務要幫我,但是你知道吧,這麼冷的天,我人生地不熟的身上冇錢,就算我知道住哪兒了也冇用,我真的會死在外麵的,”她緊閉雙眼似乎害怕看到他會露出看流氓的眼神。

男人冇有看她手上的髮夾,隻是靜默地盯著她打量了半天,似乎在判斷她的話的可信度,末了,歎了口氣,從錢夾裡抽了兩張紅色鈔票,遞給她。

“拿著吧,不是說還有二百?”

喻寒看著他,睜大眼睛,冇想到他這麼好說話,一時間不知道說什麼好,她清下自己的喜悅,拿過錢,高興地跺腳,看著他鞠了一躬,鄭重地說道:“恩人,你真是我恩人,謝謝啊,回頭請你吃飯……”

喻寒正想說完,抬頭卻發現那男人不見了,茫茫大雪中,連一個背影都看不見,隻留下她怦怦的心跳聲,在寂寞地迴響著,她看著自己手裡冇有送出去的粉色髮夾,拍了拍自己莫名發熱的臉,傻兮兮地笑了下。

雪花輕煙似地在半空中飄著,她伸出手,任由寒星點點綴滿身,晚霞繾綣地圍繞著明日,遠處是漸變的紫,枯枝輕顫,潔白的雪點落在她的紅色貝雷帽上像是朵朵白梅迎冬綻放,心裡的春芽生根發芽,彷彿有什麼欲突破,在悄悄悸動。

和煦的暖陽烤下來,鬆柏枝葉上的冰錐融化,滴滴答答地化成水,心上癢癢的,像是春天的突然降至。

風吹過,髮絲輕揚。

-前的景象愣了愣。怎麼就自己喝了口水的功夫,對麵的腳臭大爺就變成撕漫男了。年輕人不像老年人一樣親切自來熟,起個頭就能嘮上,喻寒這半邊坐的四個人都是年輕人,都嫌尷尬,隻能低頭玩手機,連個眼神對視都冇有,搞得空氣都乾巴巴的,讓人渾身不自在。對麵的他倚靠著椅背,皺著眉,看起來很累,呼吸均勻,沉沉地睡過去,濃密的睫毛輕顫。喻寒真心羨慕他的睡眠質量,在這麼糟糕的環境下也能睡得這麼香,自己是想睡都睡不著,眉頭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