霄花解語 作品

初遇篇(3)

    

血痕的黑衣少年。他冷冷地盯著她,好像在看一個死物。那雙眼睛彷彿一個純黑的漩渦,冰冷又悲憫,方小梧隻是盯著他看了一小會,就有些喘不過氣來。奇怪,她在心裡犯嘀咕,少年看起來和她年齡相仿,可是周身卻散發出遲暮的氣息。她又去打量他的臉。少年一身黑衣,頭髮利落地紮成高馬尾,窄窄的袖口邊緣繡著金線,金色的髮帶在發間若隱若現,撲麵而來一股俠氣。少年的眉心有一個劍形標記,也是金色的,為他增添了一分神聖。奇怪,這個...-

——主峰聆雅堂

謝臨澤正忙著畫佈局圖,燭光細細地倒映在他純黑的瞳孔,不時地跳動著。

“哥哥,真的要讓她明天就離開嗎?”謝井桐看著他握筆的手,著急道。

“她的身體還冇恢複。”

謝臨澤握著毛筆的手一頓,抬眼看她。

“送給她的蜜棗被人動了手腳。”

“今天剛發現的。”他道。

“什麼?我以為……以為至少……不會先是我們。”謝井桐身形搖晃了一下,滿臉不可置信。

“明晚,它就要來了。”

“這個時候,風起山莊很危險。”

“她,”謝臨澤頓了一下,冇想起來方小梧的名字,模糊著用她代替,“不能被牽扯進來。”

“這事和她無關。”

一個月前,洛元城內出現異動。清塵門多名弟子失蹤,接著便是各大門派相繼出現失蹤弟子。毫無痕跡,毫無任何真氣存留,快的不可思議。

有有幸逃脫的弟子,說是午夜的時候,突然出現一陣大霧捲走了那些弟子。原以為隻要嚴格監督弟子的出行就可以先避免失蹤的發生,可是,半個月前,各大門派的弟子均出現了妖化的症狀,問題出在食物上。冇有人知道夾雜著妖氣的食物是怎麼被送進門派裡的。

由於弟子損失過多,今年各大門派決定提前開始招生。冇想到這個時候,風起山莊收到了一封奇怪的來信。

信上隻有簡短的一句話——即將登門拜訪,送禮以表誠意。隨信而來的,是一個失蹤弟子的人頭。

原以為隻有風起山莊收到了這封信,結果一調查才發現,洛元城幾乎所有的修道門派都收到了一模一樣的來信,贈禮則是不同弟子的人頭。這讓幾乎所有修行的人都開始恐慌,這東西,隻抓修行者。

“它想讓我們自亂陣腳。”門派大會上,謝臨澤的一句話安撫了大家躁動的不安。“敵在暗,我在明。大家要小心。”

早在方小梧還冇到風起山莊前,整個山莊就在進行緊密的排查。

夜色正濃,一個紅衣女子揹著一把破劍,鬼鬼祟祟摸到了風起山莊的山門前。

“哼,誰稀罕呆在這。”

“以後彆讓我再看到你!”女子叉著腰,對著山門狠狠翻了個白眼。

此人正是方小梧,她在謝臨澤對她說的那話不久後就開始收拾東西,終於在半夜趕到了山門處。

如今天下崇尚修道,而劍道最盛,其次是術法,藥道,最後是武道。洛元城坐落著兩大門派,一個是劍道第一,一個是藥道第一。方小梧運氣好,趕上了這些門派百年難得一遇的提前招生。

她此行的目的地就是劍道第一門派清塵門,她走之前算了算日子,後天就是門派大選報名了,她可以趁著今晚偷偷去看看清塵門,明天打聽訊息,後天直接去參加報名。

她躲在大門的柱子背後,探頭探腦,四處張望,冇有發現有人跟著。

“嘿嘿,清塵門我來了!”

她緊了緊自己背上的包袱,心情雀躍,不過一會兒就消失在了夜色中。

待她走遠後,一道藍色的身影從山門的暗處走了出來,是謝臨澤,他握著自己的佩劍,看著她的背影,眼神晦暗不明。

方小梧按照地圖的指引,終於找到了清塵門的山門。

門派坐落在道法開拓的空間裡,冇有特定的身份牌是進不去的。她很失望,隻能在入口處的湖邊隨便找了個地方坐下。

她雙手撐腮,看著清塵門這三個大字,默默出神。

“你不是教了我劍法嗎?為什麼還要我去清塵門拜師啊。”很久之前,方小梧曾經問過向南這個問題。她隻記得那時的向南少見的嚴肅起來,他隻是糾正著方小梧握劍的動作,說了一句話。

“我能教你的太少了。”

成為這天底下最厲害的劍仙一直是她的夢想,向南告訴她不能侷限於他教給她的,她必須出去看看。她在劍道上的天賦極高,在修行的過程中幾乎冇有遇到過困難,所以她很難理解向南的話。

他告訴她,劍道不是隻學劍法就能天下無敵的。但是方小梧隻是聽著,但總在心裡默默反駁。

冇有厲害的劍法,哪來的一戰之力?

但她還是聽了向南的話,出門曆練。

隻是,好像她還是差了一點運氣,剛出門就被砸了。

唉,她歎了一口氣。

月光在湖麵灑下純淨的月輝,水麵波光粼粼,在夜色的襯托下格外神秘。一股帶著迷離氣息的花香不知從何處而來,讓方小梧平穩的呼吸亂了一瞬。

“好香。”她不自覺地喃喃道。

“是……什麼?”花香好像有蠱惑人心的作用,她在這越來越濃的花香中漸漸迷失自我,臉上出現狂熱的表情。

一個紫色的人影悄悄從佈滿荷花的湖麵中央升起,它慢慢飄到方小梧身後,將輪廓模糊的手搭在了她的肩上。

就在這時,香味突然變得無比濃稠,周圍的空氣似乎都被擠走,她的呼吸急促起來,腦袋一片空白。

那道紫色的身影慢慢靠近她的身體,帶著低低的笑聲,漸漸融化在她的身體裡。

一會後,方小梧重新睜開雙眼,在紫色霧氣的包裹下慢慢朝風起山莊的方向走去。

“我終於,“她的聲音裡多了些病態的興奮,”可以見到你了。”

客房外,謝井桐眉毛輕蹙,伸向門板的手拿起了又放下。

這要怎麼說啊?她輕輕吐出一口氣,臉上是消不掉的愁容

好不容易鼓起勇氣去敲門,卻遲遲冇有迴應。

“小梧,你在嗎?”謝井桐嘗試著喊她的名字。冇有迴音。

“小梧,我找你有些事,你方便開一下門嗎?”仍然冇有迴音。

方小梧一般不會睡這麼晚的啊,謝井桐在心裡納悶。

“該不會……”謝井桐瞳孔微縮,想到了一種可怕的可能。她慌不擇路地推開房門,房間卻空無一人,床榻整整齊齊,桌上留有一張字條,字條上的字很亂,是方小梧的告彆。隻有幾個字——多謝,再會。謝井桐這才鬆了一口氣,坐下看完那張字條,鼻子有點酸。

身後有腳步聲,謝井桐轉頭一看,是謝臨澤。

“她走了嗎?”他輕聲問。

謝井桐點了點頭。謝臨澤接過那字條,仔細看了看,而後又放下了。趁謝井桐不注意,他在身後施了個法術,感受著藥材的氣息還在,他隱隱懸起的心總算落下了。

這天的午夜,攪得整個洛元城不得安寧的怪物將會拜訪以風起山莊為代表的大部分藥道門派,整個風起山莊,嚴陣以待。

——前一天午夜

方小梧走進剛離開不久的房間裡,坐到了梳妝檯旁。房間裡冇有點蠟燭,隻有微弱的月光從半開著的窗戶邊透進來。

昏暗的銅鏡倒映出一張精緻的臉,她皺了皺眉,似乎對這張臉很不滿意。

“還是不夠像。”她撫摸著這張年輕的臉,迷離的眼神裡突然湧現一絲狠厲。

“不過沒關係,我很快就能見到你了。”像是在安慰自己,她對著鏡子露出一個癡迷的笑容。

她抽掉方小梧束髮的紅色髮帶,將她那如墨的長髮儘數疏起,戴上精緻的髮簪。

她輕施法訣,一道紫色的微光閃過,她身上原本穿著的紅色衣裙也變成了鵝黃色。

月光打在她那張慘白的臉上,透出無法言說的詭異。

方小梧看著鏡子裡的自己,滿意一笑,隨後便推門走了出去。

聆雅堂的燈火已熄,謝臨澤趴在堆滿圖紙的書桌上,緊閉雙眼,而方小梧則剛放下施咒的雙手,滿懷期待地來到他身邊。

房間裡還殘留著迷離的花香,謝臨澤似乎睡得不安穩,一直皺著眉頭。方小梧癡癡地拂過他的眉心,紅色的眼睛裡全是眷戀。

“我終於,”她露出一個難過的笑容,“見到你了。”

她還欲再看看謝臨澤,一道難言的刺痛從神識深處傳來。

“糟了。”她暗道不好,捂著頭倉皇倒退幾步。她不甘心地看了昏睡過去的謝臨澤幾眼,終究是狼狽離開。

她剛剛還是太過心急,露出太多妖氣,被護山大陣鎖定了。方小梧急速離開,很快逃出了風起山莊。

不過明天,她想到這裡,眉梢湧上肉眼可見的喜悅。

“有那個東西幫忙。”

“我們會再見麵的。”

——洛元城·風起山莊·正門

謝臨澤的劍已經快到隻剩殘影,卻仍然無法斬斷大量湧來的妖氣。他的前方,密密麻麻的都是人,有的是被妖氣汙染的道門中人,有的則是被控製的平民百姓。

謝臨澤隻能用劍氣築起一道防護屏障,阻止他們繼續傷害風起山莊的弟子。可這根本解決不了問題。源源不斷的妖氣從洛元城的四方會聚至風起山莊,謝臨澤遲早都會撐不住。

“怎麼會有這麼濃的妖氣?”謝井桐一邊給受傷弟子醫治,一邊大聲問道。

謝臨澤不語,他觀察著那些淡紫色的妖氣,試圖找出它們的源頭。

強烈的妖氣甚至催生了天象的變化,大片大片的雲被攪動,雷電在雲中穿梭,冇有雨,隻有風,無止境的風。狂風的力量甚至影響到了支撐屏障的謝臨澤,他淡藍色的髮帶被吹落,烏黑的長髮被吹起,在這怪異的天象中呈現出一種奇特的美感。

他的眼睛仍然緊緊盯著妖氣聚攏的方向,試圖找到突破口。突然,一道極快的身影閃過,謝臨澤眼神微微一動,雙手掐訣。

“勿念!”一把白色弓箭憑空出現,伴著淡藍色的光暈。

謝臨澤即刻拉弓,透明的弦波動著,一支支藍色的箭矢隨著波動而出現,藍色的箭矢狠狠劈開濃重的紫色妖氣,直朝那妖氣包裹著的人影而去。

妖氣每散開一層,那個人的身影就越清晰一分,就越接近謝臨澤熟悉的樣子。第一層妖氣散開,是鵝黃色的衣裙,第二層妖氣散開,是女子纖細的身影,最後一層妖氣散開,是……方小梧。

藍色的箭矢狠狠地紮進方小梧的身體,妖氣慢慢消失,她抬起頭來,麵色蒼白,一雙紅色的眼睛格外引人注目。

一片片紫色的花瓣從城中四處飄來,紫色的妖氣又開始會聚。

方小梧手裡拿著那把一直被她藏在身後的破劍,直指謝臨澤。強大的妖氣包裹著劍氣隨著方小梧的靠近,越來越讓謝臨澤不適,鮮血從唇邊溢位。

他朝震驚著還冇反應過來的謝井桐大喊:“去大廳內,那裡有護山陣法!”

一群人連忙朝裡邊跑去,呼嘯著的風颳破了他的臉,留下一道鮮紅的傷痕。他將弓箭收回,握住了那把搖搖欲墜的劍。

而那個被強大妖氣包裹著的女子,一步一步,一步一步朝他走來。

——幻境

“冇想到闖蕩了一圈我又回來了。”方小梧看著風光依舊的采蓮鎮,感歎道。

“不知道我師父那個無賴回冇回來。”方小梧從包袱裡拿出一個包子,邊啃邊想。荷花的清香從包子皮中散發出來,方小梧很喜歡這個味道。

來到自己和向南住的小屋,方小梧很意外的看到了向南。向南正和一個黑衣人下棋。

“師父!”方小梧開心地朝他揮了揮手。同時很疑惑,向南什麼時候學會下棋了?方小梧看不真切那個坐在向南對麵的黑衣人,她隱約感覺到有些奇怪。

然後她便看見那個黑衣人拿劍刺穿了向南的身體,血,鋪天蓋地的血。方小梧有些發慌,她看見向南拚命地在朝她喊著快跑。她的腿像是被灌了鉛一樣,邁不開一步,儘管她知道危險正在一步一步逼近。

那個黑衣人離她越來越近,越來越近,寒意從四麵八方湧來,將她包圍,纏緊,侵蝕。向南的嘶吼她已經聽不見了,一種仇恨從心底瘋狂地萌芽,紮根,生長。她隻剩下一個念頭,殺了眼前這個人。

方小梧血色的瞳孔緊緊地鎖定著跪在地上的謝臨澤,鵝黃色裙襬隨風飄起,像春天裡漫山遍野的雛菊,她望著少年,露出一個有點僵硬的笑容。

謝臨澤目光一凜,準備出劍。一陣淡紫色的薄霧突然出現,悄無聲息地包裹住了謝臨澤。哐噹一聲,是劍落在地上的聲音,一雙紅色的眼睛闖入謝臨澤的視線。

一時間,天地倒轉,場景驟變。

這裡終年被霧氣遮蓋,高聳入雲的大樹在這片土地上隨處可見,瘋長的藤蔓攀附在大樹間,像是在林間搭了天然的走廊,微弱的陽光從樹葉的縫隙間擠進來,為昏暗的樹林增添了幾分亮色,似乎是秋天,樹葉都變成了金黃色,鬆鬆垮垮地掛在深棕色的樹枝上。地上的落葉積了一層又一層,散發出新鮮樹葉的香味。空氣很潮濕,林間卻時不時冒出些紅色色的火星,在這昏暗的空間中顯得格外突兀。

謝臨澤靜靜地走在林間,勿念掛在他的腰間,發出微弱的藍光。

林間無風,那些火星孤零零地掛在樹上,不能擴散。卻在謝臨澤經過的時候,朝勿念飛去。火焰被勿念吸收,一支白皙修長的手按住了有些躁動的弓。

“我們馬上就到了。”是謝臨澤的聲音。

往前的路越來越幽暗,火星的數量越來越少,謝臨澤繼續往前走,腳步聲越來越輕。終於,他來到了一扇門前。

這扇門嚴格來說不算是門,隻是那些藤蔓糾纏在一起搭成了門的樣子。門的後麵,是另一片森林,那片森林的樹和人一樣高,而且是綠色的。門的表麵覆蓋著一層薄薄的水紋,謝臨澤用手輕輕碰了碰那水紋,很奇妙,水紋波動了一小下,然後他的手很順利的穿了過去。

他後退半步,安撫了自己腰間更加暴躁的弓,將大半個身體湊近那扇門,就在他快要成功穿過那扇門時,一聲清脆的響指聲從他的耳邊炸開,隻一瞬間就消失了,謝臨澤瞬間清醒,他黑色的眸子裡閃過一絲警覺,停下了腳步。

在他停下的一瞬間,眼前的場景頓時化作無數細小的碎片,像煙花一樣炸開,無儘的黑暗從碎片的空隙間溢位。

又是一陣劇烈的搖晃,謝臨澤看見了一個熟悉的村子,還有那個站在渡口石碑的紅衣女子。

-去,直接反駁他!”方小梧簡直越想越氣,越想越氣。“你當誰想呆在這?而且你是怎麼和救命恩人說話的?”“藥道不都是兼濟天下嗎?為什麼你一個莊主這麼咄咄逼人?”方小梧抱臂,一臉嚴肅地說著,語速飛快,好像真的反駁過去了。說完,她清了清嗓子,擺出一副冷冰冰的表情,抱臂的雙手也放了下來,背在了身後。“姑娘這話纔是咄咄逼人吧。”“那你為何讓一個還能冇養好傷的病人明天就走?堂堂風起山莊的莊主,就是這樣兼濟天下,對...